不善良的草菇

想要不善良地活着

【补档/顺懂】打碎龙的心(AU)

 *咕咚女孩从不认输

*全文6K+,一发完

 

李懂不曾知道,他死了,会使他的爱人孤单。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在这个故事开始的很多很多年前,日后流传甚广的传说还都是些真真切切的事实。这片古老而广袤的大陆上,除了为数众多、生生不息的人类以外,还生存着智慧超群的精灵,常居地底的矮人,生性温驯的巨人······所有的生灵都划地而居,彼此相安无事,维系着难得的和谐共生。

然而,一切的平静都随着恶龙的到来被打破了。

恶龙有着锋利无比的爪牙,身上覆盖着刀枪不入的鳞甲,口中喷射出足以融化万物的火焰,随意挥动双翼带起的狂风又可以轻易刮倒林木。

恶龙之所以称之为恶,全在于它们的嗜杀好斗---生性残暴,肆无忌惮地毁坏森林和城镇,所行之处,生灵涂炭,焦尸万千。

没有谁知道这种凶狠残暴的生物从何而来,仿佛忽然之间,又好像是远古传说中那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洪水一样,凭空出现。等意识到时,已是无可转圜的浩劫---裹挟着滔天的怒气与恶意呼啸而来,让一众生灵毫无招架之力。

 

为了躲避恶龙,精灵们放弃森林,远走他乡;矮人们深遁地底,再无踪影;巨人们从始至终都是避世而居。从此,精灵、矮人、巨人活成了故事中的角色。

剩下还在坚持着的,只有人类。一个充满了矛盾性的种群。

分之则最弱小合之却又最强大,看似卑微如草芥却又坚韧如磐石。

在这个矛盾的生灵中慢慢衍生出这样一种人。

那是一群最骁勇善战的勇士,他们为了人类的存亡,自愿背上武器站了出来,与恶龙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无数勇士用鲜血和牺牲为人类换来了生机。

活下来的勇士成了世上最值得尊敬和名声最盛的人物,他们的子孙后代也继承了先祖的勇气和信念,以守护人类和屠龙为己任。

他们,被称作屠龙者。

 

除了矛盾,人类还有着不可忽视的劣根性,其中之一就在于他们的自以为是。

对抗过死亡之后的人类恍然发现自己成了这世上唯一的主宰,从前所有高过一头的生灵如今都被踩在了脚下。无限膨胀的自信和欲望让人类迫切想要证明自我的存在,而对龙族大肆地虐杀和捕获成了人类彰显勇气的最好凭证。龙心可以食用,龙鳞可以制成盔甲,无用的龙爪可以作为贵族城堡外墙的装饰物,侥幸活下来的幼龙更可以成为驯兽场上千金难求的“宠物”,在皮鞭和棍棒下向人类低下高贵的头颅。

那几乎是一段更加血腥暴力的历史。

 

 

所以,到了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龙族几乎已经被屠戮殆尽,成了传说中的生物。

而没了龙,屠龙者又哪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不过是空有其名罢了,甚至于说上一声屠龙者,非但得不到尊重,反而会引来旁人的一片嗤笑声。

 

顾顺几乎是年轻一辈中唯一的屠龙者。

严格算起来这非他本愿,可以说除了屠龙者,顾顺可以胜任这世上一切的身份。只是命运没有给过顾顺选择的机会,他出身世家,是是最早一批崛起于屠龙大业的家族,几乎从一出生,他就无可选择地接受了最严苛的训练。旁人家的孩子最早学会的多半是如何叫“爸爸”“妈妈”,但顾顺开口的第一个字便是“龙”,父母日日夜夜耳提面命的也是让他十余年如一日的谨记着自己屠龙者的身份。

顾顺是个非常渴望温暖的孩子,但从小到大,他从父母那得到的笑脸屈指可数,这不算是个家,充其量是处训练场罢了。

其实也那么糟糕,但凡是他在训练中表现得好了,父亲从不吝啬给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奖赏。上好的刀具、黄金打造的弓箭······就是这些一星半点的温情便已经足够他珍之重之。

随着年岁渐长,顾顺懂了许多从前未曾在意的事情。他晓得屠龙者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顾氏一族的衰颓,父亲常年不散的愁绪,母亲夜半低垂的泪眼,乃至街边稚儿的讥笑,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可是,他是独子,是顾家的人,挑起家族的重担责无旁贷。

 

从那时起,顾顺便立下了这辈子最大的梦想,那便是同这世上最凶恶的生物斗上一番,最好,还能猎杀回一头龙,哪怕是,舍了这条性命。

 

这个信念撑着他走到了如今---

遥远西面的一座终年了无人烟的高山上。

这是屠龙者手册中最后一次记载过龙出现的地方。

 

顾顺在每个翻来覆去的夜里都会反复思量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背上长弓,带上行囊,拿着一本真假的指南手册,孤身一人便踏上了这条路,不知前程,不知归处。而每个晨光熹微的早晨他又强打精神地整装前行,父母前些年相继离世,顾顺已经没有家了,如果不再找些事来做,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这一路他已经独行了数月之久。

 

这些日子里其实每一天顾顺迎来的都是毫无所获,虽说在意料之内,但终归是免不了有失望。

 

好在这一天格外不同。

 

太阳照例被云层遮挡,只有一点淡淡的光晕显露,天空逼仄压迫,偶尔的几阵强风刮过,只听见树叶哗哗作响,然后又陡然噤声,路旁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空寂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与明显。顾顺原以为是山间的小兽,太久没见过活物的他,立刻生出了要见上一见的心思,如果能幸运地捕获下来,这一路也许就不那么寂寞了。这样想着,他便轻手轻脚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枝桠。

入眼的,竟然是一个貌似沉睡着的、白净乖巧的小少年。恰巧云层飘走,日光兜头盖脸地打下,顾顺只觉得所有的光亮都被吸到了少年身边,晃得他眼都花了。可就算这样,顾顺发誓他竟还是看清了少年卷翘浓密的睫毛和左边眉骨上生出的小痣。

目光下移,对上的是紧闭的眼帘。可惜少年还未醒来,他那时就想,这人该是有双多情的,亦或是无辜的眼睛呢?

过了很久,又或者是一瞬间,少年人睁开了眼帘,露出了那双星辉灿烂的眼眸。

起初还有些微初醒的迷蒙,但很快,少年人的眼中满满当当地充斥着顾顺的身影,然后,他对着顾顺笑了一笑。

轻轻浅浅地便刻在了顾顺的心上。

 

顾顺不知道少年人从何而来,又缘何会在此处,再三询问,少年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者说,他都还不太会说话。

或许他就是林间精灵吧。少年人这么明朗光鲜,这荒山野岭的多危险,跟在身边自己多少还能照应着点。绝对,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顾顺这样想着,便心安理得地带着他上路了。

 

相处之后顾顺才知道他一时的滥好心给自己招惹了多大的负担。

一个,甜蜜的,负担。

 

少年人何止是不太会说话,全然是一派懵懂无知的样子,仿佛初生的婴孩。

“这是草,不能吃的,你懂不懂啊?”

他会随手扯下路边的青草吃进嘴里,还嚼得津津有味。

“这么高的树爬上去太危险了,你懂不懂啊?”

他在夜间休息时总是固执的想往高处爬,害顾顺只能整宿整宿不睡觉地盯着他,生怕稍有不慎少年人便磕着碰着了。

“这是没用的石头,小心硌手,你懂不懂啊?”

他总是喜欢捡些稀奇古怪却又毫无用处的石头偷偷塞进顾顺的口袋里,虽然顾顺是照单全收的。

“你懂不懂啊”这话说得多了,少年人不意外的最先学会了这句话,整天你懂、你懂的说着,“李懂”也便成了少年人的诨名。

顾顺原是想给少年取个世上最好听的名字,名字这回事,一出口便是一生,总要在意些才好,何况是给少年取名字。但他那脑袋,想破天了也没能想出什么,还差点挠秃了自己的一块头皮。反倒是少年人欣喜地接受了这个名字。等到日后顾顺好不容易想了个寓意深刻有语调婉转,觉得衬得上少年的名字,也还是少年先开口拒绝了。

顾顺以为是少年习惯了“李懂”这个名字才不愿意改变的。

可他不知道啊,名字是这世上最短的咒语,少年在意的,不过是他心甘情愿的入了咒,在顾顺叫他“李懂”的那一刻。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叫李懂的,有了自己的秘密的少年。

 

有了秘密,通常是成长的标志。

 

李懂虽然看似什么也不懂,可他学得却极快,不过半月光景,他几乎已于寻常人无异,除了身上那股子出尘之气。

纵然懂了许多,李懂还是喜欢随手把青草放进嘴里,还是喜欢夜夜往最高最细的树上爬,还是喜欢偷偷往顾顺口袋里塞些纹路精美的石头。

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少年人的任性。

想要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特别,在某个人面前。

他喜欢看顾顺为自己紧张的样子,喜欢看顾顺的情绪被自己牵动的样子,喜欢看顾顺对上自己无可奈何又无限宠溺的样子。

他喜欢这样鲜活的顾顺。

他喜欢,顾顺。

 

夜里的时候,他一如往常地往树上爬,或许是见过李懂整夜安然睡在树梢的情状,顾顺无奈地接受了少年的这个怪癖。

躺下的时候,李懂抬头望见了天上的月亮。

一弯钩月高悬中天,月色向来是有些黯淡的,今夜却分外的清透光亮,更妙的是隐隐有丝丝云彩,那光便又蒙上了一层遮罩,柔和了不少。几颗星子点缀在周遭,数目不多,但都在刚刚好的位置。恰好有阵阵微风吹送来清爽。端的是明月清风此夜了。

李懂见了好东西向来是第一时间便想和顾顺分享的,也就顾不上时间地点是否合适这些旁杂的事了。

“顾顺,顾顺,你还醒着吗?”

“嗯”对上李懂,顾顺也从来是第一时间便会回应的,他舍不得他等。“怎么了?”

“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啊!”

顾顺原本是在闭目养神的,听闻这话他顺势抬起头。

他眼里看到的是清辉下树上躺卧着的李懂,即便只是一道侧影,他也能毫不费劲地描摹出那人的眉眼,鼻梁,厚唇,乃至生在眉间的小痣。

 “顾顺,你在看吗?”树下那人久久没有回应,李懂忍不住出声问道。

“在······”顾顺就那样痴痴地望着,由衷的感慨。“今晚的月色真美。”

 

顾顺恍然间想起刚刚带着李懂上路的日子。

他那时还什么都不懂,整日迷迷糊糊的,又有些胆小,见着所有平常无奇的事物都能一惊一乍的。最要命的,是李懂还不太会说话。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顾顺慢下了行进的速度,那些储备的、又干又硬的食粮也不常吃了,尽量摘些鲜果、猎些野味,每天都会抽出固定的时间帮着李懂练习,虽然大多数时候是顾顺在说、李懂在听。顾顺原本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可他跟李懂却能从古往聊到到今来,从天南聊到到海北,所有的、关于他的一切,顾顺都想说给李懂听。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护着,一点一滴地教着,他怎么就没厌烦过呢?明明顾顺是个最没耐心的人才对。

大概,因为那个人是李懂吧。

慢慢的,顾顺不再唱独角戏了,李懂也开始学着讲些自己的事,问些关于顾顺的问题。就好比他们曾就着顾顺的那本屠龙手册谈了整整半个月,对每一种龙的特征李懂都上手得异常轻松,要知道,顾顺当年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才记下这些。合上书的时候,李懂很认真地问过顾顺,“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大概“猎龙,毕竟这是我多年来的梦想”,诸如此类的傻话吧。

可原来不是呀。

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遇见李懂而已。

要如何才能把喷薄汹涌的情意传达给李懂呢?顾顺觉得这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李懂不知道顾顺这些惆怅百转的情意,只因为此刻他也没了赏月的心思。

他突然觉得背部有些异样,一开始是绵绵密密的发痒,慢慢的,像是针刺般的疼痛,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疼,好像有什么就要破体而出似的。冷汗大颗大颗的冒出,他甚至要死死咬住手腕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种没有缘由的事,他不想让顾顺担心的。

好不容易才挨过了这一夜。

到了第二日,李懂的脸色很是差劲,眼底是掩饰不了的青黑。顾顺虽然没问,但他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也不会在走了不到原定一半的路程,就喊着累了,要休息了。李懂在顾顺的要求下第一次在树下休息,靠在顾顺肩头的时候,一股暖流流淌在心间,可他又有些难受,李懂还是让顾顺担心了。

 

到了后半夜,李懂还是偷偷地躲去了一边,在那种疼痛毫无预兆降临的时候。也是从那以后,情况变本加厉,几乎每夜李懂都会遭受这样疼痛的折磨。

他不敢让顾顺知道,只好自己一直生受着。

又无法解释手上日渐变多的伤口,哪怕他已经很努力的选在衣袖能遮掩住的地方下口,李懂只能刻意躲着顾顺。

他害怕自己是生病了,可他明明还想要陪顾顺走得远些,再远些。

可惜后来,李懂宁可自己是生病了,倒在那一处,在顾顺的怀里才好。

那一天,他到河边取水,明明白白地看到水中的那个倒影生出了兽瞳,那是一双他在顾顺的手册里看过千千万万次的兽瞳。即便只是短短一瞬,李懂突然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龙,是顾顺口中合该千刀万剐的恶兽。

 

李懂记起了自己是因为受伤过重,才化作人形以方便本体修养恢复,却意外被顾顺“捡到”的事情。他更清清楚楚地记得顾顺是如何在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过龙的凶残可恶,他不是,更不愿成为顾顺口中的“龙”。可他约莫是没有时间去改变顾顺的刻板印象了。顾顺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猎杀一头龙。

 

既然有机会,李懂又如何能不去实现顾顺的愿望呢?

 

 

顾顺这一趟已经走了近一年,虽然在开初有过失望,但遇上李懂之后一切都再完满不过。甚至于顾顺开始反思自己过去二十年无味又枯燥的人生。他是顾家的人没错,可他首先是顾顺啊。既然这世上早已没有屠龙者存在的必要,他又何苦执着于依靠猎龙来重耀门楣呢?

路边的青草是李懂爱嚼的,道旁的石头是李懂爱捡的,枝头的果实是李懂爱吃的······这世间种种,能入了顾顺眼的,全部都跟李懂有关。

顾顺的李懂,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往日不可追,以后的日子他想要陪着爱人长长久久地走下去,有李懂在身边,万事皆知足,一切都有滋有味,他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呢?

对顾顺来说,这不再会是梦想,而是铺开在眼前的,真真切切的未来。

 

 

不过是取了个水的工夫,顾顺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世界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一声龙吟响彻山林。顾顺没听过,但他就是知道。

“李懂!”顾顺首先想到的却是李懂的安危。

他扔下水囊转身跑回露宿地。

遍地烟尘,满目狼藉。七歪八倒的树,破碎的、源自李懂所着之衣的布片,地上清晰可见的爪印。

一切的一切都直白地向顾顺说着“李懂或许已遭不测”这样的信息,可是,他无论如何是不信的。也是不敢相信的。

他只是离了李懂半刻钟的光景,怎么那个心心念念要携手一生的人就失了踪迹呢?

 

顾顺觉得自己心痛欲死,可他还不到嚎哭的时候。

他要找到他的李懂。

 

 

与龙的相逢显得直接而古怪。

杀死它的过程更是简单到异常。

顾顺只是本能性地掏出弓,搭上箭,那头龙便不长眼地直直撞了上来,正中心脏。

多可笑,龙这样残暴的生物,心脏却意外的脆弱不堪。

甚至还来不及反应,那头龙便倒在了顾顺面前。

从前想过千千万万遍,几乎是刻在血脉骨子里的事,如今竟然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的实现了,顾顺呆坐在原地,除了空茫以外没有任何想法。

顾顺突然意识到那头龙快死了,不知何故,他的心揪的生疼了一下。

可是啊,这情绪来得太过浓烈而短暂,他尚来不及细想就已经消失。

更何况,李懂不在,他就好像弄丢了自己的心,其他的事,再多也补不回来了。

 

李懂预演过自己死在顾顺手里的场景。要如何才能最大限度保证顾顺的安全,要如何才能让顾顺得手的更轻易,要如何······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顾顺而想。

李懂明明是一头龙啊,谁让他爱上了人呢,为了爱人,他生生把自己也活成了一个人,可他不曾知道,原来当一个人会是这样的疼。

疼得他想要抹平顾顺紧缩的眉头,问一问顾顺,为什么在实现了自己最大的梦想之后,还是不见任何喜色呢?

他该如何做,才能让顾顺开心起来呢?

可是李懂的心已经碎了。

他只能深深地凝望着顾顺,再不甘地合上双眼。他是多想要让他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生灵,不似传言中那样坏,只想着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李懂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头龙死前望向顾顺的那一眼,顾顺不是没有感觉的,那目光如此热切,灼烧得他眼眸发烫,泪珠不可抑制的大颗大颗地滚落。那泪珠划过脸庞,划过脖颈,看似消失在衣物之中,实际上一点一滴全都砸在顾顺的心上。他其实意识到了些什么,可能又没有真正知道些什么。

可是,在多日后他终于能嚎哭出声。

如同失伴的野兽。

 

 

 

这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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